張奕青。
玳兒知道這個人,他長得很好看,學校裡的女孩子喜歡找他講話,但他不是個健談的人,又或許他不愛說話,總之他不太搭理那些如蜂的女孩子,玳兒從不像一般的女孩那樣他搭話,她不是個守舊的女人,也不覺得矜持是好女人的要素,也許她只是害臊,所以不和那群女孩一般纏著張奕青,但她又與那些女孩有點像……
她同樣喜歡張奕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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玳兒沒跟其他人講過,她和張奕青有過一段小小邂逅,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。
她和他修了同樣的中國文學課,玳兒特討厭老師總拿她的名字開玩笑,她叫張玳,音同晚明的張岱,語文老師總愛道她若真是張岱轉世,那麼該寫出些像樣的小品文,可玳兒這門課總是草草應付過去,不是她不用心,她的文字總討不了那些挑剔的老師歡心,倒是張奕青,那是老師們捧在手掌的寶貝兒。
玳兒曾在校刊上看過老師瞞著張奕青偷偷刊上去的文章,是很溫暖的字。
講講那次邂逅,玳兒是在公交車上遇著他的,因為沒有位置了,玳兒只好將課本從邊上的座位拿到自己的腿上壓著,張奕青就那樣坐下,他沒多問,她也不介意。
當時她偷看了張奕青手裡的小冊子,是很扭曲、很痛苦的字,似乎在對渺小的自己發怒,可又無奈自己只是這世上篩下的塵埃,那樣卑微。
她看得出神,張奕青也注意到了,但他沒有說話。
過了兩站,張奕青下車了,那是第一次邂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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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光無情。
玳兒極討厭鳳凰花的火紅,那豔麗的模樣和醜陋的黑棕色種子極為不相稱,還有股說不出的味兒,總帶著離別的氣息。
張奕青沒來參加畢業典禮,該說他整整有半年沒來上學了,老師們說他早早就修滿學分,本就可以畢業了,他卻堅持留下來,偶爾聽聽講,有時又在圖書館混過一天的時光,或者就像這幾個月一樣,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玳兒嗅著空氣裡的味道,仍是那樣難聞,手裡那張薄薄的破紙肯定不能為她的未來做些改變,她會找個男人相愛,會結婚,會生孩子,會老,會死,終會忘了學校的生活,忘了張奕青。
而他就站在那,手握著那本舊冊子,背後襯著大把大把的鳳凰花,玳兒只覺刺人眼的疼痛,他向她走來,不多說些什麼,只輕輕問了她一句:「妳喜歡我的字?」他的聲線很低沉,和一身纖瘦很不符合。
「嗯。」她遲遲地應了一聲。
「噢。」張奕青耳後細碎的髮搔著他的脖頸,他伸手併了併,看似沒什麼幫助,另一隻手捏著那本冊子,遲疑了一會兒,還是伸手遞給了玳兒。
「其實張玳這名字挺好的。」他道。
這是第二次邂逅。
Fin.
席慕容的詩裡是這樣說的:青春是一本太倉促的書,命運將它裝訂得極為拙劣,在玳兒看清它的全貌前,它便碎在時間的洪流中,散得太過快。
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張奕青。